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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名按摩女的血淚生涯 by 书吧精品

2018-7-27 06:01

第四章
  大学教授的课程都十分轻松。每周只有几节课,大部分时间除了在家里,就
  是外出讲学。这个教授也一样。由于名气太大,请他讲学的大学都排不上号。教
  授讲学却是看心情而定。
  这天是星期二。下午教授上完了两节课,就回到家。小云早就给他放好了洗
  澡水。据教授自己讲,他上课时激情澎湃,汗水经常湿透了脊背。每次上完课,
  他都要好好地洗个澡。
  不知道为什么,教授今天洗得特别仔细。平时大概半小时就出来的他,现在
  已经里面呆了一个多小时。正当小云担心会出什么事时,突然听见教授喊:“小
  云,小云!”
  小云连忙放下手里的拖把,跑到浴室门边,紧张地问:“教授,什么事?”
  “你,你进来帮个忙,我起不来了。”小云愣了愣,心里很矛盾:进去吧,
  他肯定光着身子;不进去吧,万一真出什么事,自己担不了这个责任。
  “小云,怎么了啊,快啊。”里面教授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小云不再犹豫,
  推开门,走了进去。
  浴室里热气腾腾,一时什么都看不清。凭着平时的记忆,小云摸到了浴缸边,
  扶着浴缸沿问:“教授,您怎么了?”“快,快扶我起来,我突然动不了了。”
  教授焦急地说。
  顺着教授的声音,小云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身高体胖,胳膊又非常
  湿滑,小云用尽全身气力,也刚刚拉起他的上半身。小云累得气喘吁吁:“对不
  起,教授,我已经用上全力了。”
  “没什么,这不怪你,都是老毛病了。”教授有气无力地说。“按摩一下可
  能管用,以前的保姆替我按摩了好几次了。”说话间看了小云一眼。“可是,我
  不懂按摩啊。”小云为难地说。“没关系,我一边指导你,很简单的。”
  面对一丝不挂的教授,小云真的犯了难。可是为了能让他好起来,还是硬着
  头皮从胳膊开始按摩。“用力,用手指捏。好的,就这样。”教授飘浮在浴缸里,
  一边指挥着。小云红着脸,从胳膊按摩到胸,又让他用双手撑住浴缸沿,按摩完
  背部,就停下了。
  “嗯?”教授感觉到,有点吃惊:“怎么停下了?还有腿呢,主要是腿啊。”
  小云的脸涨得更红:“这个……”“什么这个那个的,快啊!”教授突然显
  得很不耐烦。
  小云看到他生气了,不得已只好继续往下按摩。她越过教授肥胖的臀部,开
  始按摩他的大腿。两条腿按摩完,正当她想往下按摩小腿时,教授却说:“把我
  翻过来,大腿正面还没按呢。”
  本想侥幸“逃脱”的小云只好把他翻了过来,可能是按摩使血液循环加快,
  教授的男根昂首挺立,前端涨得红紫。小云不由低下头,在教授的大腿正面捶打
  着。突然,教授一把抓住小云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肉棒上,大口喘着粗气说:
  “快,快给我按摩这里!”
  如今的小云,玩弄男人的那东西,就像用筷子一样自如。她还经常为熟客
  “吹箫”,含棒棒糖般上下吮吸,津津有味。
  但现在是两年之前。小云曾遭受养父的残酷凌辱,对男人的下体早已产生了
  深深的厌恶。一向文质彬彬的教授突然做出这种举动,让她猝不及防。慌乱之中
  她用力挣脱开,快步跑出浴室。
  没想到教授竟跳出浴缸,追了出来。他肥胖的身子竟也如此灵活,趁小云不
  知所措的当口,他一把抱住了她,不分头脸地乱亲,男根硬硬地顶在她的下腹,
  用力地抽动。
  小云拼命挣扎,无奈胳膊被他紧紧箍在身体两侧,用不上力。教授一边猛亲,
  一边将小云抱起,向卧室方向走去。情急之下,小云想到了在电视中看到的女子
  防身术,屈起膝盖,用尽全身气力,向他的下腹撞去。
  “啊——”一声狼嚎般的惨叫,教授的身子轰然倒下,结结实实地摔在地板
  上。双手同时松开了小云,捂住自己的要害,疼得打滚。小云从地上爬起来,急
  急忙忙奔出卧室,打开客厅的房门,想走,又回身草草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她
  肯定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外面雨下得正大。小云没有伞也没有雨衣,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她没命奔
  跑着,很快全身湿透。她却丝毫没有感受到雨水的冰冷:此时她的心比雨水还要
  凉。
  在教授家里干了2 个多月,收获的就是这样一场耻辱。雨过天晴,小云心里
  通彻透明:世界上的男人都一样,都是受下半身支使的动物。自己无论走到哪里,
  都是一样的结局,还不如平静地接受,把男人耍得团团转。
  一次偶然的机会,小云路过红姐的店,看到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在外面
  等客。她明白这就是自己想找的职业。于是她走进了“红纱帐”,成了红姐手里
  的一张王牌。
  可就是面对男人百般刁难毫不畏惧的小云,今天怎么这么委屈?吴大头到底
  对她做了什么?刚开始小云只是哭,我再三询问都没有答案。后来她情绪稳定下
  来,主动向我说了刚才发生的一幕,一听之下,我又惊又恨,大声骂吴大头牲畜
  不如。
  我们正在吃饭的时候,红姐把小云喊过去,要她接的客正是吴大头。离得老
  远,就闻见一股酒味。吴大头醉眼乜斜,搂住小云,歪歪撞撞地晃进包间。关上
  门,吴大头躺在床上,一把解开自己的裤腰带:“心肝,快给哥哥泄泄火。”说
  着,拉过小云,把她的头往自己的下身按。
  闻见酒味,小云心里已经厌烦得不行。干这行,我们最讨厌几种人,一种是
  醉鬼,浑身臭烘烘,做得时间也特别长,并且不知轻重,每次都把我们折腾到半
  死;另一种是斤斤计较,做完赖着不想给钱。再就是好多天不洗澡,身上酸臭的
  老家伙。
  吴大头可以说是以上几种的集合体。每次来都是喝得醉醺醺,满嘴口臭,做
  完抬腿就走,从不提钱的事。要不是看红姐的面子,小云死也不会答理这头猪。
  “快点,愣着做什么?”吴大头开始不耐烦了。小云没办法,只好俯下身,
  一只手扶住他的男根,用嘴含住。一股浓烈的尿骚味让小云差点吐出来。每次他
  来,总是这股味道。不知道他那东西多久才洗一次。
  小云强忍着,上下舔弄。吴大头的男根就像驴的,又粗又长,小云只能勉强
  含住,稍不小心,就能戳到喉咙深处,引起呕吐的感觉。
  吴大头发出舒服的“哼哼”声,右手早伸进小云的胸罩,轮流玩弄两只丰满
  的奶子。接着,又抬起上身,撩起她的裙子,从内裤边上伸进去,开始摸小云的
  隐秘处。
  对这样的男人,无论他怎么挑逗,小云丝毫提不起兴趣。只顾加快速度,让
  他赶紧完事。不一会,吴大头的呼吸明显加粗了,小云见机速度更快,手也在那
  东西根部快速揉搓。
  “啊——”吴大头发出一声嚎叫,小云知道他要射,想赶紧起身,却没想到
  吴大头疯了一样,死死摁住了她的头,不让她的嘴离开。随着一阵痉挛,一股又
  腥又浓的液体射进了小云的喉咙,把她噎得难受。
  “咽下去!这是高蛋白,能美容的。”吴大头喘着粗气,话中充满兴奋。
  “噗”,小云一口吐出大部分液体,又连续吐了好几口,“去你妈的,死大
  头,回家喂你老娘去吧!”
  这是第一次有男人射在自己嘴里,小云忍无可忍,终于骂了出来。“婊子,
  你敢骂老子?”吴大头说着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攥住小云的头发,就是一个耳光。
  小云哭喊起来,两个人从包间闹到外面。于是就出现了先前的一幕。
  本来已经安稳下来的小云,说着说着又流下了眼泪。我一边骂吴大头,一边
  把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夜色渐渐深了,周围的喧闹慢慢停息。屋里静得只剩
  下小云的啜泣。突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摁下了接听键。“你好啊,忙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有点耳熟,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对不起,我认识你么?”“不是吧,这
  么健忘?忘了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原来是他。昨晚上跟我喝得酩酊大醉,又一起在卧室里赤身裸体
  呆了半个晚上的男孩。我的脸上突然感觉有点发
  烧。虽然经常和陌生的男人上床,但是昨晚上的经历却给我完全不同的感受。
  “哦,是你啊。什么时候记了我的手机号?”“这个嘛,暂时保密。但是美
  女我绝对不会放过。”还是那副油腔滑调。小云还在一边抽泣,我决定不跟他纠
  缠:“怎么,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没什么,我就挂了,这边很忙。”
  “当然有了,美女,能不能赏脸出来吃顿饭?顺便再去天上人间玩会?”
  “这个……”我有点迟疑,不能否认,我对他的确有好感。不过看看旁边还
  在伤心的小云,我不敢应允什么。
  “怎么样啊,美女,给个面子好不好?”看来他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我握
  着手机,左右为难的时候,小云凑过来,小声问:“谁啊?”我捂住话筒,在她
  耳边说:“昨晚上那个男的,想请我出去玩。”
  “去啊,为什么不去,我跟你一起去,不出去透透风,今晚上我会憋死的。”
  她竟然笑着说。我了解她现在的心情,那好吧,那就再出去疯狂一次。对着
  话筒说:“好吧,在哪见面?”
  红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小云这个样子,肯定不能上班了,我又借口身上还
  没干净,她就放了我们两个的假。来了客人,让“避孕环”顶着好了。反正她来
  者不拒,越多越好。
  由于情绪不好,加上邱海平不时地劝酒,小云很快喝得醉眼朦胧。我本来想
  把她送回去,可这丫头非要来天上人间。我和邱海平几乎是搀着她上了出租。
  一进天上人间,小云就跟嗑了药一样,立刻兴奋起来,在舞池里和邱海平面
  对面忘情地扭动着,像两条发情的水蛇。
  我坐在酒吧桌旁,点着支烟,静静地看着他们。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我看
  到邱海平几次想冲我走过来,都被小云拦住了。他们的身体越离越近,后来小云
  索性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邱海平也用双手揽住了她的细腰,两个人跳起了贴面。
  “爱过才后悔/ 想要用酒来麻醉/ 我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 爱不能再沉睡/
  是可悲是摧毁/ 我不要再为谁而心碎/ 求求你给我个机会/ 不要再对爱说无所谓
  / 留下了太多伤悲/ 告诉我你到底爱着谁……”
  音响震耳欲聋。人们伴着强烈的节奏,尽情地扭腰摆臀甩头。我吸了最后一
  口,熄了烟。一个人漫步出门。虽然,刚才邱海平在餐桌上用眼神向我暗示着什
  么,但今夜,我已毫无期待。
  夜已深,路灯昏黄,路上车流渐少。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努力控制自
  己不去想舞厅里会发生什么。但刚才他们的缠绵却顽固地钻进脑子,刺痛我最敏
  感的神经。我用力甩了甩头。
  不知不觉,来这座城市已经5 年多,虽然不经常外出,但对她的一草一木,
  每条街道,甚至每个商店,都已经了如指掌。对她,我总是心怀矛盾:是她给了
  我生存的机会,也是她,让我甘心情愿把自己给一个个陌生的男人。说实话,对
  这座城市,我了解得更多的是她的男人。
  不是所有男人都会走进按摩店,但是所有男人都有走进去的欲望。很多人在
  我们店门口东张西望老半天,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甚至有人被我们拉到了门
  口,却又急匆匆地挣脱跑开。这种人一走远,我们就会骂上一顿:大老爷们一点
  胆子都没有,裤裆里那块肉不如喂狗。
  我瞧不起这种人。但最让我痛心的是一些学生模样的人,不,几乎肯定是学
  生。当看到他们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淫意,我的心仿佛针扎一般。他们迫不及待
  地趴到我身上,疯狂动作时,我好想把他们掀下去,打上几个耳光。但是我没有
  这个权力,不仅如此,我还要亲手接过他们的钱——那也许是一对老农民个把月
  的收获。5 年来,再没有什么比那种时刻更让我刻骨铭心,也让我对这个社会彻
  底绝望。
  正想着,包里传来手机响。我拿出一看,是红姐。“蓓蓓,快来救急阿,人
  手不够了。”刚接通,红姐就着急地说。“死小云,居然不接我的电话,看她回
  来我怎么收拾她。”说完,没等我回答,她挂了。
  小云怎么会接你的电话?我不由哼了一声。估计她现在早已经在邱海平的床
  上快乐欲仙。一瞬间,女人天生的妒意涌上心头。要不念多年的姐妹情,我早就
  撕破了脸皮。
  难怪红姐找我,今晚上生意格外好。红姐亲自给一个男人洗头,旁边还有3
  个男的在等着,四个包间门都关得严严的。也就是说,除了我和小云,店里的小
  姐都“上阵”了。
  看见我进来,红姐仿佛见了救兵:“快,快替我一会,我都要累死了。”我
  赶紧放下包,洗了洗手,替红姐为这个男人揉肩。我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眼镜子,
  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又是一名学生。
  他好像感觉换了人,睁开眼睛看了我一下,接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心里
  一惊:坏了,看来我在劫难逃。
  果然。我只按摩了一小会,他就要求停下,站起来拉住我的手:“走,跟我
  到里面聊聊。”
  “我不会和你做爱。”他关上门,平静地对我说,仍然拉住我的手。我愣了
  一愣,有点疑惑地看着他。“放心,该给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少。”他显然猜透了
  我的心思,补上一句。
  我脸上一热,赶紧扭过头,坐在床沿上——这倒是多年来的头一次,我竟然
  在包间里脸红。我的疑惑自有道理:进了包间,等
  会出去交不上钱,红姐肯定不干。
  我静静地看着他,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他的脸色有点苍白,两只眼睛又黑
  又亮,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欲言又止。他松开我的手,从口袋里摸出烟,递
  给我一支,随即打着火机,竟然伸到我的嘴边。
  我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嘴里也忘了吸气,烟头点着,冒着轻烟,又逐渐熄
  灭。“怎么了?”他吐出一口烟,问道,“不太习惯?”我回过神来,眨了眨眼,
  里面像进了沙子,涩涩地难受。他又一次给我点着烟,自己喷云吐雾,眼睛直视
  前方。
  两个人默默地吸着烟,不一会儿,小屋里烟雾缭绕。“怎么,你不想问我要
  做什么?”吐出最后一口烟,他扭过头问我。
  “我好像没有这个权利吧。你愿意怎么消费就怎么消费。”我故意把“消费”
  两个字说得很重。他顿了顿,“我果然没看错,你不和她们一样。”“哧,”
  我不由笑了一声,“什么不一样,这个店里的人都是卖的,你们都是顾客。”
  下一句话我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包括像你这样的大学生”。
  在C 城5 年,我十分了解大学里有很多人,一副参天拜地的模样,自以为与
  学习沾边就有点儿优越感。偶尔狠狠心找一下廉价鸡,一般都是靠手淫过日子;
  一副前途远大的样子,期望哪个傻妞看上这个绩优股让他免费干干,又小气得要
  命,连好一点儿的旅店都舍不得开,最好是那傻姑娘能有地方让他干;要是开房,
  就把开房的钱也算在泡妞的成本里。在他的意识里还不叫干,因为只有下层人才
  叫干,他那叫爱情,或叫艳遇。
  眼前这个人既然不想跟我做爱,或许他就是那种寻找“爱情”、“艳遇”的
  人。可惜的是,他找错了地方。“不管你要做什么,你还有5 分钟的时间。”我
  听到红姐外面喊:“你稍等,马上就好了。”这就是催我们倒地方的暗号。
  “我一直以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很想跟你好好聊聊,
  交个朋友。今天只不过告诉你我这个愿望,改天找个时间。”他站起来,从口袋
  里拿出笔和纸,写了一串数字,“这是我的电话,相信你会找我的。”
  没等我回答,他拿出3 张老人头,连同那张纸条一起塞进我的手里,自顾开
  门出去了。我看着手里的钱和纸,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狠狠骂了一句:“妈的,
  真见鬼了。”
  “啊……啊……呦……”我一出门,“避孕环”跟一个瘦子相互缠绕着进来,
  不一会儿她就发出一声声淫叫,估计这时候瘦子刚开始解腰带。“避孕环”真正
  骚到骨子里,无药可医。我心里一边骂她,一边为瘦子的小细腰担心。
  已经快两点了,我跟玲玲、阿超、小兰坐在屋里等客,一个接一个打起了呵
  欠。只有“避孕环”精神头十足,阿超贴在我耳边告诉我,从下午到晚上,“避
  孕环”已经接了7 个人,越来越兴奋,真不知道她那个X 是什么造的。“避孕环”
  好像也猜到我俩在说她,狠狠白了我们一眼。
  终于,红姐也打开了呵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蓓蓓,给小云打个电话,
  告诉她如果今晚上不回来,明天就别干了。”这句话虽然是一边打呵欠一边说的,
  我却清楚它的威力。毕竟红姐早就规定,不准跟着客人外出,晚上关门之前6 个
  人必须都在宿舍。虽然小云今天受了委屈,但红姐决不允许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
  我赶紧跑到后面宿舍,拨小云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sorry ,you ……”连续打
  了好几遍,都是这半死不活的提示音。小云啊小云,你难道疯了不成?难道我们
  多年的缘分,今天就是尽头?我急得快要哭出来。
  突然,我想到她肯定和邱海平在一起,连忙查通讯记录,谢天谢地,还有他
  的号码。我按下绿键,暗暗祈祷。“嘟——”老天开眼,他没有关机。“嘟——
  嘟——”该死的邱海平,你倒是快接电话啊!
  “喂~ ”显然他刚才睡梦中醒来,吐字含糊不清。“小云呢?让她接电话!”
  我管不了许多,直接问。“哦,是美女啊,这么晚了还想着我?今天你可不
  太对啊,不打招呼就走了。”妈的,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有心思说这个。“少
  废话,快叫小云接电话!”
  “小云?没在我这儿啊,她早就回去了啊。”他还在装蒜,我气不打一处来
  :“妈的,你少装,她一直没回来,我知道你肯定把她带到你那去了!”“你说
  话注意点行么?”他的嗓音也提了上去,“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她倒是想来,
  被我拒绝了。后来我要送她,她坚决不让,打的走了。”
  “可是,她一直没回来啊!”我一急,说话带出了哭腔,“如果她不回来,
  明天就要被开了!”“你别急,我这就过去,什么开不开,先找到人再说。你等
  着我。”
  挂了电话,我坐在床上,看着小云挂在墙上的衣服发呆。一阵凉风从门口吹
  进来,我不由打了个冷战。不知道为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袭上心头。
  跟红姐解释了一番,我跟邱海平出了门。刚才红姐看他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找不到小云,估计他的下场好不到哪去。我有点后悔叫他来了。
  时间已经是凌晨2 点多,我跟邱海平沿着去天上人间的路走着,东张西望,
  可是连个鬼影子也看不见。我一边走一边拨小云的电话,听见的还是那半死不活
  的提示音。
  “你就不知道送她回来?”我不由地埋怨他。那么晚让一个女孩子单独回家,
  这个男人也太没有责任心了。“你怎么知道没送?”走在前面的邱海平转过身来,
  把一条胳膊伸到我眼前,肘部有一块皮被磕掉了。“看见了么?是她当时把我从
  车上推下来的啊!我想再打辆车跟着她,可怎么等都没有车来,只好回家了。”
  看样子他不像说谎。小云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别看平时她嘻嘻哈哈,单
  纯得像个中学生,骨头却硬得很。她主动提出要跟邱海平回去却被拒绝,一怒之
  下什么都有可能。从这里判断,她根本不可能马上回店里。
  回想起上次那个老司机对我的调戏,我真的害怕起来。“那你当时为什么拒
  绝她?为什么不带她回家?”“你……我……”邱海平被我噎住,说不出话来。
  “什么你啊我的,还不知道你们男人什么东西,装哪门子崇高。”说完,我
  甩开他,大步往前走。
  “好。既然你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也没必要跟你找了,再见。”他的声
  音从背后传来,由近而远。一回头,他真的往回走了。“哎,你,你别走啊。”
  我喊起来。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我自己找,岂不是自身难保?
  “走?他能往哪走?”突然,从前面拐弯处斜刺里冲出一个男人,一把揪住
  了邱海平,接着男人的背后又冒出三五个人,手里都拿着尺把长的砍刀。“小蓓,
  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们了。”听见这个声音,我知道男人是徐黑子,龙哥的手
  下。
  看来红姐在我们走后就给龙哥打了电话。邱海平这次真的在劫难逃了。“徐
  哥,我……”我想说“这件事跟他没关系”,可又一想,谁信呢?是他约我们出
  去,让我俩喝醉,又是他最后跟小云在一起。
  “八爪,送小蓓回去。”徐黑子根本没听我说什么,眼睛还瞪着邱海平。这
  小子倒一点不害怕,挣脱开黑子抓住他的一双手,和他对峙着。这里免不了要发
  生冲突了,邱海平再有种,也敌不过黑子几个狼似的手下。
  八爪拉着我的胳膊,拐弯,上了那辆面包。这是龙哥出去砍人的专用车,C
  城很多小混混一见就四散奔逃。坐在车里,隐隐闻到一股血腥味。我摇下车窗,
  大口喘着粗气。八爪开着车,瞅了我一眼,嘴角咧出一丝笑。
  回到宿舍,和衣躺在床上,困意全无。一边的“避孕环”鼾声如雷,睡得像
  头死猪。这时候就算她亲爹死了,她也不会醒过来。
  我眼睛一直瞪着房顶。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敲门声。我一下子从床上跳
  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打开门,喊了一声:“小云!”
  门外站着的却是红姐。“小云出事了。”她手扶着墙,有气无力地说。
  离得老远,就看见路边围了一群人,警灯耀眼地闪着。我和红姐从车上下来,
  看见吴大头和几个民警,还有龙哥和八爪他们,在一起议论着。
  我们下车,走近人群,从缝隙里看见几个警察在用白布盖着什么。我挤进去,
  看到下面盖的是个人,脑袋顿时“嗡”的一声。一个警察想伸手拦我,却没来得
  及,我冲过去,揭开白布——是小云。
  她躺在地上,脸色苍白。我扑到她身上,大声喊她的名字,却听不到任何回
  答。她的双眼依然紧闭,仿佛还在熟睡。我握住她的一只手——已经冰凉,就像
  那年我握奶奶的手。
  她一定是喝多了,睡着了。在这里一定会着凉的,我把手伸到她身子下面,
  想抱起她,手上粘满了湿乎乎的东西。没等我用劲,身边两个警察硬把我拽起来。
  身边一个女人说:“你干什么?”“快,快把她带回家,她睡着了,别让她
  着凉。”
  我匆匆忙忙地,边挣扎边说。
  “蓓蓓,你坚强点!”那个女人哭着说,声音如此熟悉。“你哭什么,她就
  是睡着了,很快就会醒的。”“蓓蓓,你醒醒,小云她、她已经死了!”女人一
  把抱住我,发疯般摇着我的肩膀。
  小云死了。躺着的是她冰冷的尸体。这情景,真实得近乎虚幻。
  我慢慢看清,眼前的女人是红姐。她满脸泪水,眼睛直盯着我。不知道为什
  么,我却没有丝毫悲伤的感觉。抬起手,才看清刚才粘上的是血。木然地看着,
  鲜红的血在手指尖凝聚,滴向地面,一滴一滴,就像小云的泪。
  “走吧,走吧,我们先回去。”红姐哽咽着抱住我的肩膀,向马路上走。一
  回头,几个警察已经盖上了白布。这一面,竟成永别。
  太阳刺破拂晓,霞光万道。我坐在车里,浑身却是冰凉。眼前的一切都是如
  此陌生。是什么在动?要把我带向何方?透过车窗,一条路似乎永无尽头地延伸。
  我不能再回宿舍。无法面对有关小云的一切。她的床铺,她的衣服,她散落
  在床上的头发,她留在屋里无处不在的气味。
  红姐找了个旅馆,把我安置下。接着就回到店里。看样子,她不想关门,并
  打算封锁消息:毕竟小云的死可能会吓跑客人。
  拉上窗帘,屋里还是很明亮。我坐在床上,看着阳光在地板上投下明明暗暗
  的影子。就这样离我而去了?活泼开朗,坚强乐观的小云,那个饱经苦难,未尝
  幸福的女孩。临走,竟没留下一句话。
  死亡,并不可怕。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它的感觉。它到来之前,你体会不到;
  当你体会到时,你已经不在人世了。死亡带给我们的,是失去别人的痛苦。这种
  痛苦又引发了我们对死亡的不尽联想。越是联想,我们越是怀念死者,如此竟成
  了一种恶性循环,连绵不断,直到我们经历死亡。而我们的死亡又带给别人这种
  感受。人类,就是在这种矛盾中不断延续。
  地板上阳光的投影从暗到明,由亮而暗,直到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就这样保
  持刚进来时的姿势,没有任何疲惫和饥饿的感觉。
  黑夜如期而至,将一切笼罩。屋里的家什都毫无反抗地沉浸其中。我向上看
  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如同银幕般展开,小云的音容笑貌,举手投足,一点点显
  现出来。耳边仿佛又响起她清脆的笑声。
  这笑声穿过广袤的原野,越过平静的池塘,从遥远的大山深处,飘摇而入我
  的心里。我干涩的眼睛像被一阵风吹过,无法遏制地湿润起来。像是大堤深处的
  细小缝隙,水珠蜂拥着,迫不及待地挤压冲撞,大堤最后终于爆裂,洪水一泄而
  下。
  我23年的泪水,在这一夜流尽了。我为小云而哭,更为自己而哭。我不知道
  自己将来是否和小云一样的下场。也不知道今后的路该如何走。
  夜深了。我精疲力竭。在这个夜晚,在这个小旅馆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
  独。好想有一个人陪在我身边,让我有所依靠。我拿出手机,翻看电话簿,不假
  思索地按下了小云的名字。
  “你拨打的……”没等提示音响完,我悚然惊醒,摁断了电话:小云已经离
  我而去,世界上不会有她的电话号码,也不会有她的声音了。刚刚止住的泪水又
  流了下来,滴在电话屏上,覆盖了小云的名字。
  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看着近百个电话号码,竟没有一个能让我放心打过
  去。一股彻骨的悲凉从心底升上来,我浑身麻木。这些人,在我耳边说过那么多
  甜言蜜语,发过那么多誓言,如今都去了哪里?
  我把电话狠狠摔到一旁。从口袋里摸出烟,找打火机时,却触到一张纸条。
  我打开床头灯,展开一看:是一个手机号码。哦,是那个怪人。和我到包间
  没有做事,却给我留下300 块钱和这张纸条。难道他预感到我会有这一天?难道,
  小云的死跟他有关?
  我顾不上多想,抓起电话,拨下了这个号码。待机声响了很久,没有人应答。
  我刚想挂掉,听筒里传来一个男声:“喂?”听声音,他是从睡梦中被电话
  铃吵醒的。
  “你,你好,”我突然很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啊。
  “你是谁?有事么?”“我,没什么,打错了,对不起。”我慌忙挂了电话,
  心里扑腾直跳。
  正暗自庆幸他不知道我是谁,电话突然在手里响了起来。一瞅外屏:他竟然
  打了回来。“是美女啊,不好意思,我刚才睡得迷迷糊糊,没听出来。怎么,想
  我了么?”电话一接通,他就说个没完,语调跟邱海平竟毫无二致。我心里生出
  一丝厌恶。可又不好说别的,谁让我主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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